2015夏，晏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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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夏，晏城
1
晏城
八月的天還很熱，外面暑氣蒸騰，沒幾個行人。
銅鑼巷三岔路口的小賣部門外，大風扇吹得嘩啦直響，椅子上歪七歪八地坐著三個吃西瓜的少年。
林夏穿著小碎花裙，丸子頭紮得很高，很乖地坐在最裏頭的位置，捧著一盒奶油味冰淇淋，吃得很虔誠。
林夏拿起小勺舀起中間的雪糕，一口還沒咬下去，就聽見一道懶洋洋的聲線。
“五十。”
什麽？！
林夏哽住了，咽了口唾沫，馬上瞪向左手邊的越焰。
林夏禁不住懷疑他想搶錢：“一盒五十？你開黑店啊？”
少年曲腿靠坐在鐵質長椅上，姿態有些懶倦和不羈。
他皮膚很白，五官清逸俊秀，眼尾狹長，瞧人的時候眼簾稍微向上掀起，瞳孔是琉璃一樣的淺棕，帶著些痞壞。
越焰耐心地糾正：“一口，五十。”
林夏放下雪糕和勺子，分明是被氣到，準備與他好好理論一番。
越焰也像是早有所料，慢悠悠地抓起她那盒雪糕，一勺一口，不客氣地提醒她：“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吃。”
“……”
林夏把目光投向在一旁吃瓜的林延，林延掃了一眼林夏，先發制人：“別看了，吃人家店多少霸王零食了，你哥我也沒錢，有錢也不會給你買。”
三胖見林夏看過來，吐出西瓜籽，討好地給她遞了塊小瓜。
“夏哥，吃瓜吃瓜，瓜不要錢，這是焰哥請我們吃的。”
林夏見越焰吃得格外令人討厭，幹脆把他手中的雪糕搶過來了，也不嫌棄他的口水，三下五除二就給吃光了。
林夏腮幫子鼓囊囊地看著他，嘴裏凍到麻木，眼神分明寫著幾個字“我就吃了怎樣”。
越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，也沒跟她計較。
等她咽下去了，越焰才裝作好奇地問林延：“延哥，你妹怎麽考上一中的？強取豪奪？”
三胖搶答。
“聽說是今年一中的人沒錄滿，增加了幾個補錄名額，咱夏哥走了狗翔運了。”
林延補充：“嗯，我媽還特意去靈臺寺多燒了幾炷香。”
“你個三中的你別說話。”林夏對三胖說。
三胖不服氣：“三中怎麽了，早就聽聞三中校花貌似貂蟬了。夏哥，別搞教育歧視好吧，我們勝在顏值。”
林夏冷哼了一聲。
林延突然問：“阿焰這店你要守到幾點？”
“不知道，估計他爛在賭場裏了。”越焰冷冷地回答，眸子裏有些寒意。
林延“哦”了一聲，想起越國平那些爛事也沒多問了。
幾個人又坐了會兒。
越焰起身，讓大家回到店裏，他拿起遙控器打開空調，調到十六度提醒他們：“吹一個小時得停一小時。”
“焰哥要不把這破空調換了吧。”
怪矯情的。
三胖把外面的大風扇關了，正把它往店裏挪。破空調不能長時間工作，吹一會兒得停一會兒，剛幾個人就是太悶熱了，坐外面透風。
越焰：“胖總出錢，我倒樂意。”
“把他身上的肉賣了還差不多。”林夏跟著附和，“現在豬肉一斤二十。”
越焰也笑：“能賣個好價，夠幾臺空調了。”
“哎餵，你們兩個再人身攻擊，我翻臉了啊。”三胖氣急敗壞。
“噗哈……”
林夏的笑比炎熱夏日的陽光還明媚，越焰收回目光，拍了拍三胖肩膀以示安慰。
“你這臉要翻過去估計還挺費勁。”
“……”
越焰看了眼時間，問林延：“延哥等會兒有事沒事？”
林延坐在收銀臺，扒拉著手機，擡了下頭：“嗯？我沒事兒。”
“勞煩，幫我看會兒店。”
這也不難，林延馬上應了：“行。”
三胖剛進來就聽見這句話，嚷嚷著：“焰哥，我也能看店啊，找我找我。”
越焰：“你先把一百以內的算術算清了再說。”
林夏也好奇，現在都是手機支付：“你這不是有收款碼嗎？還用算數。”
越焰：“有老人不會用，還是習慣給現金。除了收現金，還得分辨真假。”
越國平看店時就收到過幾次假的。
三胖：“啊？不是吧？什麽年代了啊，你這還沒解放呢？”
越焰嗤了一聲。
他拿過門口架子上的頭盔，順手塞給林夏一個，說了句“跟上”。
林夏見他拿著一串鑰匙要出門，挺好奇地問了句：“去哪啊？”
“去進貨，拿點冰批。”
林夏被這毒辣的太陽勸退，腳剛踏出去就縮了回來：“太熱了，我柔弱的身體抵擋不住這麽可怕的太陽。”
“雪糕還要不要吃了？”越焰問了句，看了她一眼，“要不我給你拿，榴蓮味兒的？”
林夏最討厭榴蓮味兒，各種零食是這個味都不行。
“那我跟去拿了要給錢嗎？”林夏問。
越焰沈默幾秒：“三倍價錢賣你。”
“你這是殺熟。”林夏說，“我跟你去算勞務派遣人員，這樣吧，也不讓你吃虧，我幫你進一次貨，以後我吃雪糕你不能收錢。”
越焰氣笑了：“你白吃我的還少？”
“還行吧。”林夏臉皮很厚地應著。
“我媽說了，鄰裏之間的就是要互幫互助，你不是也在我家白吃不少飯，我這不是怕你心理負擔太重嘛，我給你減輕點負擔。”
越焰沈思了會兒：“這麽多年腦子不見長，臉皮倒是挺厚。”
林夏面對他的精神打擊已經有了免疫力，很認真地點頭：“我們長得好看的，一般不要臉，任性又叛逆。”
“……”
“所以你們醜的多擔待一點。”
*
小賣部旁邊搭建的涼棚裏，停著越焰家的車。林夏跟著越焰走，就看見一輛黑色的機車很囂張地停在中間。
這輛車林夏很熟悉，眨巴著眼睛，她還是忍不住驚嘆：“這野摩托真酷。”
“還有更酷的。”
越焰說著坐上了停在野摩托後面的小三輪駕駛位，拿鑰匙扭開開關，朝她擡了擡下巴：“上來，越少帶你兜風去。”
“就這？”林夏的期待瞬間幻滅了，遲遲不肯挪步，“不是野摩托嗎？越少你是不是不行？”
“哦，我不行，你行。”越焰扔了片鑰匙過來，“你行你上。”
林夏慌裏慌張地接住那片鑰匙，心想臣妾這也做不到啊。
在這空隙時間，越焰已經啟動了小三輪。
林夏拿著鑰匙猶豫了幾秒鐘，最終在越焰車開動的前幾秒，喊了句“等等”，爬了上去。
她把鑰匙扔進他車上裝雜物的小框：“我都沒坐過你的摩托車後座。”
“我後座不坐女生。”
林夏嘖嘖兩聲：“你也沒把我當過女的啊。”
“女的？”越焰看了她一眼，把手裏的頭盔戴上，護目鏡往下一拉，“哪個女的一拳揍三個？”
林夏若有所思：“原來你連女的都不如，難怪嫉妒我。”
越焰直接無視她的話，轟轟烈烈地開著小三輪上路了。
坐墊上有抱枕，林夏把它墊著坐，沒那麽顛簸了，她才說：“條件太艱苦了，我得加價，我的臀都要顛壞了。”
越焰的話涼颼颼的：“臉都不要了，要什麽臀。”
她不就說了一句自己好看，這個人真的是小氣記仇又讓人生氣啊。
林夏看著手裏的頭盔，差點沒忍住砸他腦袋上去，她忍了忍還是把頭盔戴上了。
安全駕駛，小命要緊。
越國平最近快爛在了賭場裏，小賣部很多貨都沒去進了，越焰趁著今天有空，打算去常聯系的供應商那兒拿點貨。
進了本地的晏城大市場，越焰把小三輪停好，然後打開手機銀行查了下小賣部的流水，發現裏面的餘額很不對勁。
越焰給越國平打了個電話，電話打到第三通才有人接。
裏面是嘈雜的人聲，還有麻將嘩嘩啦啦的聲音，越國平的聲音含糊且很不耐煩：“什麽事？老子忙著。”
越焰沈聲：“你動公賬裏的錢了？”
越國平罵了句什麽，語氣陡然拔高：“那是老子的錢，老子想怎麽用怎麽用？你是老子養大的，兒子管老子！”
“我媽的賠償款被你賭了，進貨款也被你賭了，最後是不是打算把支撐我們活命的店也賠進去？”
越國平笑了兩聲，語氣陰冷：“你算老幾？老子告訴你，何止是那破店，老子連兒子都能賠進去。”
越焰的語氣也很硬：“你試試。”然後，掛了電話。
到市場的時候，林夏就跑開區買水了。她買了兩瓶礦泉水過來，看見越焰的臉色很差，她湊過來看了他一眼，手摸了摸他額頭：“怎麽啦越少，中暑了還是發燒了？”
越焰身上煩躁的戾氣仿佛消散了些，冷哼了一聲：“沒事。”
“你能騙過我？你說沒事就是有事。”林夏輕咳一聲，煞有介事地說，“我剛摸你額頭的時候你都沒躲，平時你都會給我腦門彈一個爆栗。”
“趕著找揍？”越焰瞅了眼她軟乎的臉蛋，心裏煩也就沒心思掐了。
林夏在找揍的邊緣繼續試探：“我剛看你和人在講電話，是你爸？”
越焰悶聲“嗯”了一聲。
林夏知道越國平好賭，也從不管越焰，也不知道他們家這樣下去會變成怎麽樣。這事是越焰的逆鱗，一碰就炸。
林夏哀怨地嘆了一口氣。
越焰像是提前知道她要說什麽，轉移話題：“行了別廢話，跟我去陳叔那兒。”
陳叔是給越焰家供貨的老板，林夏也認識。
以前越焰家生意好的時候，陳叔一個月要來送幾次貨，後邊陳叔生意做大了，人手顧不過來，越焰就自己來拿貨記賬。
自己拿貨能省下一筆搬運費，費用積累到一定數額得結算，今天越焰就該結賬了，所以他才去看餘額。
“陳叔那兒你還欠著賬吧？”林夏沈思了一下說，“越焰，其實我的壓歲錢還存了不少，要不我勉為其難借你點，我吃利息。”
越焰被她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：“就你那兩千塊錢？”他拍了下她的腦袋，“你還是留著自己買裙子吧。”
穿裙子？
林夏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：“我很少穿裙子的呀。”
越焰上下打量著她，語氣相當能氣人：“所以你今天是披了身麻袋？”
“哦，這個。”林夏說著哭喪著一張臉，“我媽買的，買了一個星期了，非得讓我穿，好看嗎？”
這句話今天一大早看見他們，她就問過了。
林延的回答是：醜。
三胖：哈哈哈，夏哥你這……沒下文了。
林夏早上問越焰的時候，越焰說什麽來著，哦，他好像什麽都沒說，甚至還給了她一個看起來很意味深長的“嗤”。
嗤什麽嗤，這個嗤嗤怪。
這會兒問出口，林夏沒想到他還能說出人話。
“挺好，穿著吧。”越焰評價，“至少看起來像個女的。”
好像也不像人話。
2.
越焰：“走了。”
林夏左右掃視，看到一些看起來很有趣的店，開始耍賴：“不想去啦。你讓我逛逛唄，會記得給你買禮物的。”
“雪糕不要了？”
“要所有巧克力味兒的。”
越焰看了她一會兒：“給你老板我一個答應你的理由。”
林夏一聽有戲，馬上笑嘻嘻的：“哎呀，越大老板人帥心善又不跟我計較，您看為了不耽誤您寶貴的掙錢時間，讓小弟自己撒開腳丫子去野一下唄，放心，狗子在外面玩累了就會記得回家啦。”
越焰狀似無意地把玩著手裏的鑰匙串，並不買賬：“說人話。”
林夏把心一橫，拿出了殺手鐧：“越爹！求求你啦！”
越焰彎起兩根手指，朝她腦門一彈：“所以誰是長得醜的？”
“我醜！我貌若屎殼郎，小肚雞腸，您氣質非凡，神似潘安。”
“乖，去吧。”
林夏準備走，想了想又交代：“雪糕刺客，給我全部來一份。”
越焰反問：“現在是白天，這就夢上了？”
“不要羨慕我驚人的想象力和氣魄，你這麽寬容大度，不會不答應吧？”
“我考慮一下。”
林夏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答應了：“謝謝啦！您的大恩大德我會記住的。”
越焰叫她快走，低頭拿手機開始聯系陳叔。
兩人朝不同的目的地走去。
林夏在市場看得稀奇，邊走邊給越焰發微信，因為越焰總是惹她生氣，她給越焰的備註一直只有一個字：狗。
很不巧的，林夏給他的備註被越焰看見了一次，他也很禮尚往來地給她改成了一個字:豬。
豬：等會兒發位置共享哦。
狗：哦。
四個人的微信群“銅鑼灣扛把子”裏面，林延發了幾張收銀臺入賬的截圖，而三胖則是曬了一桶撕開的冒熱氣的泡面圖片。
三胖：焰總，吃你一桶面，錢記在我們的情分上。
越焰看了眼，在群裏艾特了三胖，打下一行字。
——嗯，給我籌款的時候我必須看到你是榜一大哥。
林夏發了個嘻嘻的表情包，加上文字：給越焰籌款？我夏少出二十巨款。
狗：加個萬。
豬：樓上那條已屏蔽。
越焰心裏揣著事，在群裏也沒多說，隨林夏他們侃大山。
他本來也沒指望林夏過來幫什麽忙，就是帶她在身邊，路上解個悶。
銅鑼灣自從進行文明街道改造後，又多開了幾家超市，搶了小賣部不少生意。越焰他們家這幾年的生活，全靠小賣部的營收過活，一年賺下來也有十來萬。
可是越國平好賭，多大的家產也不夠填賭這個窟窿洞的。自從越焰八歲，他媽出車禍沒了後，越國平沒人管了，賭得更加肆無忌憚了。
越焰在這條巷子一直是鄰裏街坊嘴中“別人家的孩子”的存在。
林夏和越焰家住門對門，小時候為了躲避方麗的嘮叨和挨揍，林夏找借口待在越焰家的時間比在自己家的時間還多。
越焰剛用手機銀行查看賬號，發現只剩兩萬多塊錢了。
這賬號原本是他媽沒了後，接受賠償款開的一個賬號，用的是越國平的名字。後來成了小賣部收入的賬號，是家裏一切開支憑證。
很明顯，越國平從裏面拿錢出去賭了。
越焰以前沒管過卡裏的錢，反正夠活就行。但現在，越國平這樣賭下去，越焰還真懷疑說不定哪天自己就被爹賣了。
旁邊有ATM機，越焰帶了卡，也知道密碼。
他把剩下的錢全部取了出來，拿了五千去買貨。
一般小賣部好賣的貨就是泡面、煙、水那麽些，夏天的話，冰批比較受歡迎。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來進冰批了。
越焰家的小賣部一直是小孩子們的夢想，所以身為小賣部小主人的越焰，在孩子們中地位一直頗高。
林夏，林延，三胖是這巷子裏和越焰關系比較好的，從小玩到大。
越國平不著調也不著家，這就導致了越焰失去媽媽後，林家經常照顧著越焰的衣食住行。有時候給林延買衣服那些，都會給越焰也買一套，越焰吃飯串門更是常事。
他像是林家的另一個孩子。
林夏呢，也很心安理得地在越焰家的小賣部蹭吃蹭喝，一直到長大。
越焰和林延是同學，去年越焰以縣第一名考上了晏城一中，成為巷子裏別人家教學棍揍小孩的正面人物。
林夏比他們低一屆，今年中考林夏擦線被補錄進了一中，和她同一屆的三胖考上了三中。
考試結束後的暑假，總是令人愜意的。
林夏他們幾個沒事兒就喜歡來小賣部這兒吃吃雪糕和西瓜。
越焰讀書的時候，小賣部就是越國平在管理。後來越國平迷上了打牌和賭，就請了一個臨時工來幫忙看店。
工資低，事情雜多，臨時工一般也做不長。
招不到人的時候，越焰還是得自己管著店，順便去貼了一遍招工啟事。
不過還沒人應聘，他反正放暑假，也就一直在店裏待著了。
越焰按照手機備忘錄上的進貨單，進了一批貨，然後開車去了一家文具店，買了一堆試卷資料。
林夏把想買的東西買了一大堆，最後用剩下的一百塊錢，給越焰買了一只電子手表。
兩人碰面時，林夏一下就把手表給越焰遞過去，跟他說：“越少，小弟看這手表氣質和你很搭，戴上看配不配你的身份。”
“學妹現在就懂得孝順學長了？我這氣質怎麽也得配個勞力士吧，你就送這？”
“有得收就不錯了，狗嫌飯餿。”林夏嘮叨。
越焰瞅了眼禮物，嘴上說著嫌棄的話，唇線卻是往上勾起的。
他沒接她送的手表，直接把手伸過去，讓林夏替他戴上。
少年的手臂很長，手指握成拳的時候，小臂上的肌肉塊便隆了起來，上面蜿蜒著青色的血管，看起來溫暖有力。
林夏小時候沒少在他手腕上練習用水彩筆畫手表，對越焰的手很熟悉，她把手裏的東西擱車上，專心給他戴手表。
女孩子身材高挑，在越焰面前還是低了一個頭，五官還沒完全張開，明媚帶著些稚嫩氣。林夏的手白皙卻帶著肉感，一直是她小時候介意的存在。
她手給表帶扣扣子的時候，臉湊近了，溫熱的呼吸噴在少年的手臂上。
越焰覺得夏日燥熱的空氣更熱了。
“好啦。”林夏滿意地看著他手腕上的表，給他校準時間，拍了拍他肩膀，“越總，今年的零食給我免單吧。”
越焰挑眉，手一伸，將一個袋子拿給她：“獎勵。”
“什麽獎勵？”
林夏拿起袋子沒翻幾下，臉就皺成一團：“中考的模擬卷兒？我是補錄，不是補考，我不要這些。”
越焰手指在她腦門敲了兩下：“一中有開學考，知道？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提起這件事林夏就有點煩，好不容易考完放假，誰還想回去做題海戰鬥，“我這個人呢，就是這麽自信，我剛考完的知識點還沒丟呢，能撐完入學考。”
越焰把她買的東西碼放在車上的空處，準備動身回去：“不會的題問我。”
“你聽我說話了沒？”林夏跟著他坐上車，眼尖地發現車座那兒的大泡沫箱，她在裏面找到一支巧克力味的雪糕，“哇，發財了發財了，全是我愛吃的。”
越焰回頭看了她一眼：“扶著點，別摔了。”
林夏手扶著扶手，想跟他一起把頭盔戴好，發現這樣吃不了東西，她又把頭盔取下了，連連應道：“扶著呢，摔不了。”
越焰沒立刻啟動小三輪，似乎是氣笑了：“我說箱子，摔了你也別摔了箱子，大幾百的貨。”
“合著你擔心箱子也不擔心我嗎？”林夏撕開那支雪糕，“你變了，你再也不是我心中完美無缺的神仙越少了，你竟然開始為了幾百塊錢跌落凡間了，你染上銅臭味了。”
越焰聽了在旁邊冷嘲熱諷：“你清高，你清高把雪糕放回去，有銅臭味。”
“怎麽能這麽說呢？”林夏很驚訝地看著他，“這是人間煙火呀，我是個凡間女子呀。”
越焰聽完沈思一會兒，最後只是說了句：“少看點魔改偶像劇吧。”
“？”
“本來就蠢，腦子都看傻了。”
林夏沒跟他計較，嘰嘰喳喳地說起剛才的見聞——哪家的零食比他們家賣的還便宜，哪裏有家手辦店特別酷，剛買了兩條七折的裙子開學可以穿……
越焰也不催她，等著林夏說完見聞，等她慢吞吞地啃完雪糕，然後把她拉回了家。
林延聽到外面突突突的聲音，就出來喊了聲“阿焰”，幫著越焰一起把貨搬進店裏。
林夏嫌外面熱，很敷衍地把泡沫箱搬進去，把雪糕全給越焰碼放在冰櫃，然後她看見三胖仰躺在店裏那把椅子上，睡得快成仙了。
外面林延喊林夏搭把手，林夏踢了踢三胖，三胖沒醒。
林夏繞到三胖旁邊，清了清嗓子對著三胖耳朵吼了聲：“有美女！快看啦！”
三胖被嚇得差點打了一套詠春拳，一睜眼發現是林夏，頓時氣得想掏出他的打狗棒，來一出三十六式棍法：“夏哥你要死了！他媽的嚇死我了！”
林夏笑得兩眼彎彎，小狐貍似地看著他：“三胖，見到我這樣的美女你不開心嗎？”
三胖有點無法反駁，想了想說：“開心，聽我說謝謝你，你的美貌讓我受到了驚嚇。”
“我的罪過，我的錯。”林夏笑嘻嘻地指著外面說，“胖胖，我哥叫你搭把手，快去。”
三胖很誠實地說：“如果我沒聽錯，延哥喊的是你。”
林夏一本正經：“你肯定聽錯了。”
三胖被林夏連騙帶哄地推出去幫忙了，林夏找了把凳子坐著，拿出手機玩，才玩幾分鐘，就聽見外面三胖的興奮的聲音——
“夏哥！快來快來，有超級無敵帥的大帥哥！騙你我長胖二十斤！”
連這毒誓都發了。
林夏原本聽到前面還不信，聽到最後一句，鞋都沒穿穩，整個人直接竄了出去。
3.
三胖這次沒騙林夏，果然有大帥哥讓她飽眼福。
商瞿琛正在指揮搬運工人幫忙把家具搬上去，他在那兒說了半天，就發現一個小姑娘一個勁兒盯著自己看。
商瞿琛看了眼林夏背後的小賣部，以為她是打暑假工的學生，走過來，沈默過後說：“你好，我買三瓶水，冰的，有嗎？”
林夏慢了半拍反應過來，還有點不好意思：“啊？我不是想讓你買東西。”
越焰走過來，擋在了林夏面前：“我是老板，有事找我。”林夏往前躥了躥，這個該死的越焰，想一腳踢開他，擋著她看帥哥了，
商瞿琛笑了下：“三瓶冰水。”
越焰：“可以，店內掃碼支付。”
商瞿琛走進小賣部，越焰跟上去，很快，商瞿琛拿著礦泉水走出來，走過去把水遞給在搬運的工人。
林夏興致勃勃地撞了下三胖肩膀：“胖胖，大帥哥，人帥心善耶。”
三胖抖了下肩膀：“夏哥你別用這麽惡心的語氣跟我說話，我反胃，還害怕。”
“胖胖你也太脆弱了吧”。林夏撇撇嘴，還是一個勁兒地盯著商瞿琛看，有帥哥看都覺得夏天沒那麽悶熱了呢。
此等風景怎麽能自己一個人獨自欣賞呢。
林夏摸出手機，找到一個備註著“1號小富婆”的螃蟹的頭像，賊兮兮地給她發消息：寶，你猜我見著什麽好東西了。
盛放正在家裏上鋼琴課，手指都快彈廢了，趁著鋼琴老師去洗手間的空隙，她偷摸著玩了下手機，就看到她的姐妹“富婆的小跟班”發來的這條信息。
1號小富婆：越焰的八塊腹肌？
富婆的小跟班：不是不是，是個超級無敵隔著衣服應該會有腹肌的大帥哥耶，等著，小的拍給您看哈~
說著，林夏就退出聊天頁面，幾下快捷鍵滑動到拍照，打算偷拍下帥哥的盛世美顏。
她還沒找到絕佳的拍攝角度，林夏忽然感覺丸子頭被人捏住了，她氣急敗壞地轉過頭，見到是越焰，忍無可忍：“你捏我幹什麽？”
越焰留意到她的視線：“別看了，成熟男人對你這種小青棗沒興趣的。”
“看看還不行？”林夏嘴上挺不服氣，手上退出了拍攝功能，“小青棗也會長成美艷桃花的。”
越焰笑得很欠揍：“嗯，等你長成美艷桃花，成熟男人也變成老男人了。”
林夏嗷地一聲，狂躁了：“狗焰，你非得破壞一個少女美妙的幻想嗎？”
越焰悶著聲笑：“你可以當作聽不見。”
林夏對著他那張臉看了一會兒，看著他問：“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比你帥？”
越焰直接問三胖：“胖，告訴夏哥一中的校草是誰。”
三胖聞言，話不過腦子地：“啊？我三中的怎麽知道你們一中——”
越焰打了個響指，手卷起放在耳邊，打斷他：“大聲點，峽谷帶你飛的風太大我沒聽清。”
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啊，三胖王者都上不去，每次他放出豪言壯語要帶妹時，都是要拉上越焰這個大神壓場子的。
三胖話鋒一轉，差點咬到舌頭：“焰哥，久聞你是一中的風雲校草了，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。”
越焰放下手，對林夏說：“夏哥，聽見了？”
林夏白了他一眼：“我聾子，聽不見。”
“我聽了挺心疼的。”越焰說，“年紀輕輕的，怎麽就聾了，盡量保護好眼睛吧，不然我這麽一個帥哥天天在你眼前晃，你都看不見了，多慘。”
林夏忍不住，說了一句：“你再裝杯，我要把你毒啞。”
裝/逼這個詞不文雅，林夏在家裏說過幾次，被媽媽罵了，但是她又覺得有時候不用這個詞，表達她情緒的時候不夠到位。
於是，林夏說的裝杯，等同於，裝/逼。
“嘖，聾就聾，心還挺毒。”越焰惋惜道。
林夏眼珠子轉了轉，朝天上翻了翻，很沒所謂地吐出兩個字：“……我呸。”
眼見商瞿琛跟著搬運工人們朝小賣部後面走，林夏也緊跟著小跑幾步，裝作散步去查看帥哥是住哪棟樓。
銅鑼小區是安置小區，分為ABCD四個區域，每棟樓只有五層，所以林夏很容易能夠猜到帥哥住哪一家。
只見帥哥進了C19棟二單元，沒多久二樓的陽臺外，有工人在搬運洗衣機。
林夏心裏有了底：哦，帥哥住她對面的二樓。
打探到了想要的信息，林夏立刻幾步一跨，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。爸媽都是國企部門的員工，當年在單位認識結婚的，這會兒他們在上班沒回家。
林夏在廚房裏揭蓋翻碗，沒出意外地在冰箱裏找到了一小盆冷藏的綠豆粥，是早上媽媽煮給他們消暑吃的。
林夏端起那小盆綠豆粥就朝C19棟二單元二樓跑，風風火火地路過小賣部，還聽到林延氣急敗壞的聲音：“林小夏你不要對我的綠豆粥動手動腳，哪裏偷的還哪裏去！”
林夏閉眼不見充耳不聞，喘著氣笑嘻嘻地敲了敲商瞿琛家的門，壓著嗓子彎起唇角對他笑道：“哥哥，我是住你對面樓的鄰居林夏，你是第一天搬來這兒住吧，我媽常說鄰裏之間要互相幫助。”說著，她把還冒著冷氣一看就很解暑的粥盆放到他手上，“呶，請你和搬運的叔叔們吃的，辛苦你們了，以後大家要多多關照哦。”
然後，趕在商瞿琛不知是要感謝還是拒絕之前，林夏早就一溜煙兒地跑了，樓道只回響著她清脆又活潑的一句：“明天我來找你拿盆！”
小三輪車上的貨早已搬運完畢，小賣部前面的休息椅上，越焰正和林延在暢快地喝著冰飲料。
三胖呼嚕著嘴在吃烤腸，見林夏眉開眼笑地回來了，喲了一句：“夏哥，這是諂媚回來了啊？戰果如何？”
“好著呢。”
林夏說著很自來熟地去擺放在小賣部門口的冰櫃裏拿飲料，手還沒伸過去，越焰腳一擡攔住了她，彎腰過去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冰櫃的鑰匙，利落地一抽，把門鎖了。
“狗焰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林夏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，炸毛了，“我剛還幫你一起去進貨了，你不能卸磨殺……不是，過個河就拆橋吧。”
越焰仰頭喝了一口汽水，喉結滑動從線條優美的脖頸處起伏著，喝完水才分給她一絲意味不明的目光。
越焰食指上甩動著冰櫃的鑰匙，勾起唇漫不經心地笑：“想喝我的汽水？”他下巴朝後面的C19棟二單元方向點了點，“拿不銹鋼盆來換。對了，要剛才那個裝過綠豆粥的。”
林夏一時氣結，心中暗罵：什麽小氣吧啦的狗東西。
不喝就不喝，她很有骨氣，她不渴。
林夏摸出手機，找到盛放的頭像，開始給小姐妹報備自己的戰果：寶，我本來想偷拍帥哥一張照片給你過過目的，但是被狗焰攪和了沒拍成。
——你放心啦，本大王一定會找到機會的。
——好消息就是我剛給帥哥送了綠豆粥耶，明天我拿送粥的盆，這樣我們的交集又變多了，可能還能拿到微信，哈哈。我真是個天才對不對呀[狗頭]。
1號小富婆：不愧是你。
林夏這邊正和姐妹發著微信，三胖那兒的手機響起了。
他接通電話喊了句“媽”，聽完對面絮叨的話，馬上應承道：“嗯，看著呢，你和我爸找工作的事，我在網上給你們掛出去了，幫你們看著呢……什麽？哎，不是你也知道我爸那情況，誰會要一個坐輪椅的老頭啊。那店我姐姐夫他們要盤下，你就給他們嘛，我有意見？我沒意見啊，我能有什麽意見……”
林延等三胖掛完電話，關心了一嘴：“阿胖，你家那鹵粉店真不開了？”
“還不是我姐我姐夫鬧的。”三胖想起這件事，瞬間覺得手裏的烤腸都不香了，“我爸媽那情況你們也知道，我爸癱了這麽多年一直坐輪椅，我媽本來就是忙活著那個鹵粉店，她現在腿腳不好也受不了那個累，我姐姐姐夫就想把店盤下來自己開。”
林夏聽著也關心地坐了過來，眼睫眨了眨：“那這是好事啊，姐姐姐夫開店，阿姨就可以多休息休息了。”
“真這樣就好辦了。”三胖苦惱道，“我姐夫去年做生意不是虧了一大筆錢嘛，現在還欠著賬，說是盤店哪裏來的錢啊，估計就是想白給又不好說出口。”
這樣的確是難辦。
“我爸的意思是，店就先給姐姐姐夫開，我媽就休息一段時間。”三胖說到這兒都有點頭疼，“也不知道我爸怎麽想的，在家養老了這麽多年，突然跟我說要出去找事做，你看他……他那情況誰敢要啊，我媽一賭氣說我爸去她也去，兩口子叫我在網上幫忙找工作呢，愁死我了。”
越焰卻是一下聽明白了其中的緣由：“叔叔是想幫女兒女婿減輕點負擔吧，雖說是腿腳不便，做點輕松的事還是能掙點的。”
“但是誰會要一個坐輪椅的老頭啊，我真是……”三胖說著狠狠咬了一口烤腸，心裏很憋屈。
三胖正低著頭，一張紙輕飄飄地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“什麽玩意兒，別鬧我了，越少。”三胖頭也不擡地嘟囔著，“煩得很。”
越焰聲音低緩，一字一句地念道：“工作內容：接待顧客並滿足顧客需求，熟悉店內產品，負責每月貨品盤點、陳列、賬目核對及統計工作……”在三胖緩緩擡起頭時，越焰還在繼續，“負責門店衛生及清潔工作。任職要求：十八歲至五十五歲，耐心，細心，有責任心……
三胖聽到這兒，腦子總算是轉過彎來了：“越少，你要招我爸管小賣部？”
越焰把最後的“熟人優先”念完，只重覆了一句：“工資三千，不包吃住，能接受嗎？”末了，他補充一句，“進貨送貨，賬目統計那些需要跑的我來，叔叔只需要收銀順便照看下店，年底分紅視小賣部的年營收入額而定。”
“這條件對我爸而言是很好的了。”三胖猶豫了一下，“只是我媽那，恐怕不行，而且鹵粉店她暫時丟不開手，估計還會幫忙一段時間。”
越焰說著悶聲笑了一句：“想什麽呢，我這店的水平也只請得起一個了，陳阿姨來我這小店是大材小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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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晏城
八月的天還很熱，外面暑氣蒸騰，沒幾個行人。
銅鑼巷三岔路口的小賣部門外，大風扇吹得嘩啦直響，椅子上歪七歪八地坐著三個吃西瓜的少年。
林夏穿著小碎花裙，丸子頭紮得很高，很乖地坐在最裏頭的位置，捧著一盒奶油味冰淇淋，吃得很虔誠。
林夏拿起小勺舀起中間的雪糕，一口還沒咬下去，就聽見一道懶洋洋的聲線。
“五十。”
什麽？！
林夏哽住了，咽了口唾沫，馬上瞪向左手邊的越焰。
林夏禁不住懷疑他想搶錢：“一盒五十？你開黑店啊？”
少年曲腿靠坐在鐵質長椅上，姿態有些懶倦和不羈。
他皮膚很白，五官清逸俊秀，眼尾狹長，瞧人的時候眼簾稍微向上掀起，瞳孔是琉璃一樣的淺棕，帶著些痞壞。
越焰耐心地糾正：“一口，五十。”
林夏放下雪糕和勺子，分明是被氣到，準備與他好好理論一番。
越焰也像是早有所料，慢悠悠地抓起她那盒雪糕，一勺一口，不客氣地提醒她：“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吃。”
“……”
林夏把目光投向在一旁吃瓜的林延，林延掃了一眼林夏，先發制人：“別看了，吃人家店多少霸王零食了，你哥我也沒錢，有錢也不會給你買。”
三胖見林夏看過來，吐出西瓜籽，討好地給她遞了塊小瓜。
“夏哥，吃瓜吃瓜，瓜不要錢，這是焰哥請我們吃的。”
林夏見越焰吃得格外令人討厭，幹脆把他手中的雪糕搶過來了，也不嫌棄他的口水，三下五除二就給吃光了。
林夏腮幫子鼓囊囊地看著他，嘴裏凍到麻木，眼神分明寫著幾個字“我就吃了怎樣”。
越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，也沒跟她計較。
等她咽下去了，越焰才裝作好奇地問林延：“延哥，你妹怎麽考上一中的？強取豪奪？”
三胖搶答。
“聽說是今年一中的人沒錄滿，增加了幾個補錄名額，咱夏哥走了狗翔運了。”
林延補充：“嗯，我媽還特意去靈臺寺多燒了幾炷香。”
“你個三中的你別說話。”林夏對三胖說。
三胖不服氣：“三中怎麽了，早就聽聞三中校花貌似貂蟬了。夏哥，別搞教育歧視好吧，我們勝在顏值。”
林夏冷哼了一聲。
林延突然問：“阿焰這店你要守到幾點？”
“不知道，估計他爛在賭場裏了。”越焰冷冷地回答，眸子裏有些寒意。
林延“哦”了一聲，想起越國平那些爛事也沒多問了。
幾個人又坐了會兒。
越焰起身，讓大家回到店裏，他拿起遙控器打開空調，調到十六度提醒他們：“吹一個小時得停一小時。”
“焰哥要不把這破空調換了吧。”
怪矯情的。
三胖把外面的大風扇關了，正把它往店裏挪。破空調不能長時間工作，吹一會兒得停一會兒，剛幾個人就是太悶熱了，坐外面透風。
越焰：“胖總出錢，我倒樂意。”
“把他身上的肉賣了還差不多。”林夏跟著附和，“現在豬肉一斤二十。”
越焰也笑：“能賣個好價，夠幾臺空調了。”
“哎餵，你們兩個再人身攻擊，我翻臉了啊。”三胖氣急敗壞。
“噗哈……”
林夏的笑比炎熱夏日的陽光還明媚，越焰收回目光，拍了拍三胖肩膀以示安慰。
“你這臉要翻過去估計還挺費勁。”
“……”
越焰看了眼時間，問林延：“延哥等會兒有事沒事？”
林延坐在收銀臺，扒拉著手機，擡了下頭：“嗯？我沒事兒。”
“勞煩，幫我看會兒店。”
這也不難，林延馬上應了：“行。”
三胖剛進來就聽見這句話，嚷嚷著：“焰哥，我也能看店啊，找我找我。”
越焰：“你先把一百以內的算術算清了再說。”
林夏也好奇，現在都是手機支付：“你這不是有收款碼嗎？還用算數。”
越焰：“有老人不會用，還是習慣給現金。除了收現金，還得分辨真假。”
越國平看店時就收到過幾次假的。
三胖：“啊？不是吧？什麽年代了啊，你這還沒解放呢？”
越焰嗤了一聲。
他拿過門口架子上的頭盔，順手塞給林夏一個，說了句“跟上”。
林夏見他拿著一串鑰匙要出門，挺好奇地問了句：“去哪啊？”
“去進貨，拿點冰批。”
林夏被這毒辣的太陽勸退，腳剛踏出去就縮了回來：“太熱了，我柔弱的身體抵擋不住這麽可怕的太陽。”
“雪糕還要不要吃了？”越焰問了句，看了她一眼，“要不我給你拿，榴蓮味兒的？”
林夏最討厭榴蓮味兒，各種零食是這個味都不行。
“那我跟去拿了要給錢嗎？”林夏問。
越焰沈默幾秒：“三倍價錢賣你。”
“你這是殺熟。”林夏說，“我跟你去算勞務派遣人員，這樣吧，也不讓你吃虧，我幫你進一次貨，以後我吃雪糕你不能收錢。”
越焰氣笑了：“你白吃我的還少？”
“還行吧。”林夏臉皮很厚地應著。
“我媽說了，鄰裏之間的就是要互幫互助，你不是也在我家白吃不少飯，我這不是怕你心理負擔太重嘛，我給你減輕點負擔。”
越焰沈思了會兒：“這麽多年腦子不見長，臉皮倒是挺厚。”
林夏面對他的精神打擊已經有了免疫力，很認真地點頭：“我們長得好看的，一般不要臉，任性又叛逆。”
“……”
“所以你們醜的多擔待一點。”
*
小賣部旁邊搭建的涼棚裏，停著越焰家的車。林夏跟著越焰走，就看見一輛黑色的機車很囂張地停在中間。
這輛車林夏很熟悉，眨巴著眼睛，她還是忍不住驚嘆：“這野摩托真酷。”
“還有更酷的。”
越焰說著坐上了停在野摩托後面的小三輪駕駛位，拿鑰匙扭開開關，朝她擡了擡下巴：“上來，越少帶你兜風去。”
“就這？”林夏的期待瞬間幻滅了，遲遲不肯挪步，“不是野摩托嗎？越少你是不是不行？”
“哦，我不行，你行。”越焰扔了片鑰匙過來，“你行你上。”
林夏慌裏慌張地接住那片鑰匙，心想臣妾這也做不到啊。
在這空隙時間，越焰已經啟動了小三輪。
林夏拿著鑰匙猶豫了幾秒鐘，最終在越焰車開動的前幾秒，喊了句“等等”，爬了上去。
她把鑰匙扔進他車上裝雜物的小框：“我都沒坐過你的摩托車後座。”
“我後座不坐女生。”
林夏嘖嘖兩聲：“你也沒把我當過女的啊。”
“女的？”越焰看了她一眼，把手裏的頭盔戴上，護目鏡往下一拉，“哪個女的一拳揍三個？”
林夏若有所思：“原來你連女的都不如，難怪嫉妒我。”
越焰直接無視她的話，轟轟烈烈地開著小三輪上路了。
坐墊上有抱枕，林夏把它墊著坐，沒那麽顛簸了，她才說：“條件太艱苦了，我得加價，我的臀都要顛壞了。”
越焰的話涼颼颼的：“臉都不要了，要什麽臀。”
她不就說了一句自己好看，這個人真的是小氣記仇又讓人生氣啊。
林夏看著手裏的頭盔，差點沒忍住砸他腦袋上去，她忍了忍還是把頭盔戴上了。
安全駕駛，小命要緊。
越國平最近快爛在了賭場裏，小賣部很多貨都沒去進了，越焰趁著今天有空，打算去常聯系的供應商那兒拿點貨。
進了本地的晏城大市場，越焰把小三輪停好，然後打開手機銀行查了下小賣部的流水，發現裏面的餘額很不對勁。
越焰給越國平打了個電話，電話打到第三通才有人接。
裏面是嘈雜的人聲，還有麻將嘩嘩啦啦的聲音，越國平的聲音含糊且很不耐煩：“什麽事？老子忙著。”
越焰沈聲：“你動公賬裏的錢了？”
越國平罵了句什麽，語氣陡然拔高：“那是老子的錢，老子想怎麽用怎麽用？你是老子養大的，兒子管老子！”
“我媽的賠償款被你賭了，進貨款也被你賭了，最後是不是打算把支撐我們活命的店也賠進去？”
越國平笑了兩聲，語氣陰冷：“你算老幾？老子告訴你，何止是那破店，老子連兒子都能賠進去。”
越焰的語氣也很硬：“你試試。”然後，掛了電話。
到市場的時候，林夏就跑開區買水了。她買了兩瓶礦泉水過來，看見越焰的臉色很差，她湊過來看了他一眼，手摸了摸他額頭：“怎麽啦越少，中暑了還是發燒了？”
越焰身上煩躁的戾氣仿佛消散了些，冷哼了一聲：“沒事。”
“你能騙過我？你說沒事就是有事。”林夏輕咳一聲，煞有介事地說，“我剛摸你額頭的時候你都沒躲，平時你都會給我腦門彈一個爆栗。”
“趕著找揍？”越焰瞅了眼她軟乎的臉蛋，心裏煩也就沒心思掐了。
林夏在找揍的邊緣繼續試探：“我剛看你和人在講電話，是你爸？”
越焰悶聲“嗯”了一聲。
林夏知道越國平好賭，也從不管越焰，也不知道他們家這樣下去會變成怎麽樣。這事是越焰的逆鱗，一碰就炸。
林夏哀怨地嘆了一口氣。
越焰像是提前知道她要說什麽，轉移話題：“行了別廢話，跟我去陳叔那兒。”
陳叔是給越焰家供貨的老板，林夏也認識。
以前越焰家生意好的時候，陳叔一個月要來送幾次貨，後邊陳叔生意做大了，人手顧不過來，越焰就自己來拿貨記賬。
自己拿貨能省下一筆搬運費，費用積累到一定數額得結算，今天越焰就該結賬了，所以他才去看餘額。
“陳叔那兒你還欠著賬吧？”林夏沈思了一下說，“越焰，其實我的壓歲錢還存了不少，要不我勉為其難借你點，我吃利息。”
越焰被她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：“就你那兩千塊錢？”他拍了下她的腦袋，“你還是留著自己買裙子吧。”
穿裙子？
林夏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：“我很少穿裙子的呀。”
越焰上下打量著她，語氣相當能氣人：“所以你今天是披了身麻袋？”
“哦，這個。”林夏說著哭喪著一張臉，“我媽買的，買了一個星期了，非得讓我穿，好看嗎？”
這句話今天一大早看見他們，她就問過了。
林延的回答是：醜。
三胖：哈哈哈，夏哥你這……沒下文了。
林夏早上問越焰的時候，越焰說什麽來著，哦，他好像什麽都沒說，甚至還給了她一個看起來很意味深長的“嗤”。
嗤什麽嗤，這個嗤嗤怪。
這會兒問出口，林夏沒想到他還能說出人話。
“挺好，穿著吧。”越焰評價，“至少看起來像個女的。”
好像也不像人話。
2.
越焰：“走了。”
林夏左右掃視，看到一些看起來很有趣的店，開始耍賴：“不想去啦。你讓我逛逛唄，會記得給你買禮物的。”
“雪糕不要了？”
“要所有巧克力味兒的。”
越焰看了她一會兒：“給你老板我一個答應你的理由。”
林夏一聽有戲，馬上笑嘻嘻的：“哎呀，越大老板人帥心善又不跟我計較，您看為了不耽誤您寶貴的掙錢時間，讓小弟自己撒開腳丫子去野一下唄，放心，狗子在外面玩累了就會記得回家啦。”
越焰狀似無意地把玩著手裏的鑰匙串，並不買賬：“說人話。”
林夏把心一橫，拿出了殺手鐧：“越爹！求求你啦！”
越焰彎起兩根手指，朝她腦門一彈：“所以誰是長得醜的？”
“我醜！我貌若屎殼郎，小肚雞腸，您氣質非凡，神似潘安。”
“乖，去吧。”
林夏準備走，想了想又交代：“雪糕刺客，給我全部來一份。”
越焰反問：“現在是白天，這就夢上了？”
“不要羨慕我驚人的想象力和氣魄，你這麽寬容大度，不會不答應吧？”
“我考慮一下。”
林夏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答應了：“謝謝啦！您的大恩大德我會記住的。”
越焰叫她快走，低頭拿手機開始聯系陳叔。
兩人朝不同的目的地走去。
林夏在市場看得稀奇，邊走邊給越焰發微信，因為越焰總是惹她生氣，她給越焰的備註一直只有一個字：狗。
很不巧的，林夏給他的備註被越焰看見了一次，他也很禮尚往來地給她改成了一個字:豬。
豬：等會兒發位置共享哦。
狗：哦。
四個人的微信群“銅鑼灣扛把子”裏面，林延發了幾張收銀臺入賬的截圖，而三胖則是曬了一桶撕開的冒熱氣的泡面圖片。
三胖：焰總，吃你一桶面，錢記在我們的情分上。
越焰看了眼，在群裏艾特了三胖，打下一行字。
——嗯，給我籌款的時候我必須看到你是榜一大哥。
林夏發了個嘻嘻的表情包，加上文字：給越焰籌款？我夏少出二十巨款。
狗：加個萬。
豬：樓上那條已屏蔽。
越焰心裏揣著事，在群裏也沒多說，隨林夏他們侃大山。
他本來也沒指望林夏過來幫什麽忙，就是帶她在身邊，路上解個悶。
銅鑼灣自從進行文明街道改造後，又多開了幾家超市，搶了小賣部不少生意。越焰他們家這幾年的生活，全靠小賣部的營收過活，一年賺下來也有十來萬。
可是越國平好賭，多大的家產也不夠填賭這個窟窿洞的。自從越焰八歲，他媽出車禍沒了後，越國平沒人管了，賭得更加肆無忌憚了。
越焰在這條巷子一直是鄰裏街坊嘴中“別人家的孩子”的存在。
林夏和越焰家住門對門，小時候為了躲避方麗的嘮叨和挨揍，林夏找借口待在越焰家的時間比在自己家的時間還多。
越焰剛用手機銀行查看賬號，發現只剩兩萬多塊錢了。
這賬號原本是他媽沒了後，接受賠償款開的一個賬號，用的是越國平的名字。後來成了小賣部收入的賬號，是家裏一切開支憑證。
很明顯，越國平從裏面拿錢出去賭了。
越焰以前沒管過卡裏的錢，反正夠活就行。但現在，越國平這樣賭下去，越焰還真懷疑說不定哪天自己就被爹賣了。
旁邊有ATM機，越焰帶了卡，也知道密碼。
他把剩下的錢全部取了出來，拿了五千去買貨。
一般小賣部好賣的貨就是泡面、煙、水那麽些，夏天的話，冰批比較受歡迎。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來進冰批了。
越焰家的小賣部一直是小孩子們的夢想，所以身為小賣部小主人的越焰，在孩子們中地位一直頗高。
林夏，林延，三胖是這巷子裏和越焰關系比較好的，從小玩到大。
越國平不著調也不著家，這就導致了越焰失去媽媽後，林家經常照顧著越焰的衣食住行。有時候給林延買衣服那些，都會給越焰也買一套，越焰吃飯串門更是常事。
他像是林家的另一個孩子。
林夏呢，也很心安理得地在越焰家的小賣部蹭吃蹭喝，一直到長大。
越焰和林延是同學，去年越焰以縣第一名考上了晏城一中，成為巷子裏別人家教學棍揍小孩的正面人物。
林夏比他們低一屆，今年中考林夏擦線被補錄進了一中，和她同一屆的三胖考上了三中。
考試結束後的暑假，總是令人愜意的。
林夏他們幾個沒事兒就喜歡來小賣部這兒吃吃雪糕和西瓜。
越焰讀書的時候，小賣部就是越國平在管理。後來越國平迷上了打牌和賭，就請了一個臨時工來幫忙看店。
工資低，事情雜多，臨時工一般也做不長。
招不到人的時候，越焰還是得自己管著店，順便去貼了一遍招工啟事。
不過還沒人應聘，他反正放暑假，也就一直在店裏待著了。
越焰按照手機備忘錄上的進貨單，進了一批貨，然後開車去了一家文具店，買了一堆試卷資料。
林夏把想買的東西買了一大堆，最後用剩下的一百塊錢，給越焰買了一只電子手表。
兩人碰面時，林夏一下就把手表給越焰遞過去，跟他說：“越少，小弟看這手表氣質和你很搭，戴上看配不配你的身份。”
“學妹現在就懂得孝順學長了？我這氣質怎麽也得配個勞力士吧，你就送這？”
“有得收就不錯了，狗嫌飯餿。”林夏嘮叨。
越焰瞅了眼禮物，嘴上說著嫌棄的話，唇線卻是往上勾起的。
他沒接她送的手表，直接把手伸過去，讓林夏替他戴上。
少年的手臂很長，手指握成拳的時候，小臂上的肌肉塊便隆了起來，上面蜿蜒著青色的血管，看起來溫暖有力。
林夏小時候沒少在他手腕上練習用水彩筆畫手表，對越焰的手很熟悉，她把手裏的東西擱車上，專心給他戴手表。
女孩子身材高挑，在越焰面前還是低了一個頭，五官還沒完全張開，明媚帶著些稚嫩氣。林夏的手白皙卻帶著肉感，一直是她小時候介意的存在。
她手給表帶扣扣子的時候，臉湊近了，溫熱的呼吸噴在少年的手臂上。
越焰覺得夏日燥熱的空氣更熱了。
“好啦。”林夏滿意地看著他手腕上的表，給他校準時間，拍了拍他肩膀，“越總，今年的零食給我免單吧。”
越焰挑眉，手一伸，將一個袋子拿給她：“獎勵。”
“什麽獎勵？”
林夏拿起袋子沒翻幾下，臉就皺成一團：“中考的模擬卷兒？我是補錄，不是補考，我不要這些。”
越焰手指在她腦門敲了兩下：“一中有開學考，知道？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提起這件事林夏就有點煩，好不容易考完放假，誰還想回去做題海戰鬥，“我這個人呢，就是這麽自信，我剛考完的知識點還沒丟呢，能撐完入學考。”
越焰把她買的東西碼放在車上的空處，準備動身回去：“不會的題問我。”
“你聽我說話了沒？”林夏跟著他坐上車，眼尖地發現車座那兒的大泡沫箱，她在裏面找到一支巧克力味的雪糕，“哇，發財了發財了，全是我愛吃的。”
越焰回頭看了她一眼：“扶著點，別摔了。”
林夏手扶著扶手，想跟他一起把頭盔戴好，發現這樣吃不了東西，她又把頭盔取下了，連連應道：“扶著呢，摔不了。”
越焰沒立刻啟動小三輪，似乎是氣笑了：“我說箱子，摔了你也別摔了箱子，大幾百的貨。”
“合著你擔心箱子也不擔心我嗎？”林夏撕開那支雪糕，“你變了，你再也不是我心中完美無缺的神仙越少了，你竟然開始為了幾百塊錢跌落凡間了，你染上銅臭味了。”
越焰聽了在旁邊冷嘲熱諷：“你清高，你清高把雪糕放回去，有銅臭味。”
“怎麽能這麽說呢？”林夏很驚訝地看著他，“這是人間煙火呀，我是個凡間女子呀。”
越焰聽完沈思一會兒，最後只是說了句：“少看點魔改偶像劇吧。”
“？”
“本來就蠢，腦子都看傻了。”
林夏沒跟他計較，嘰嘰喳喳地說起剛才的見聞——哪家的零食比他們家賣的還便宜，哪裏有家手辦店特別酷，剛買了兩條七折的裙子開學可以穿……
越焰也不催她，等著林夏說完見聞，等她慢吞吞地啃完雪糕，然後把她拉回了家。
林延聽到外面突突突的聲音，就出來喊了聲“阿焰”，幫著越焰一起把貨搬進店裏。
林夏嫌外面熱，很敷衍地把泡沫箱搬進去，把雪糕全給越焰碼放在冰櫃，然後她看見三胖仰躺在店裏那把椅子上，睡得快成仙了。
外面林延喊林夏搭把手，林夏踢了踢三胖，三胖沒醒。
林夏繞到三胖旁邊，清了清嗓子對著三胖耳朵吼了聲：“有美女！快看啦！”
三胖被嚇得差點打了一套詠春拳，一睜眼發現是林夏，頓時氣得想掏出他的打狗棒，來一出三十六式棍法：“夏哥你要死了！他媽的嚇死我了！”
林夏笑得兩眼彎彎，小狐貍似地看著他：“三胖，見到我這樣的美女你不開心嗎？”
三胖有點無法反駁，想了想說：“開心，聽我說謝謝你，你的美貌讓我受到了驚嚇。”
“我的罪過，我的錯。”林夏笑嘻嘻地指著外面說，“胖胖，我哥叫你搭把手，快去。”
三胖很誠實地說：“如果我沒聽錯，延哥喊的是你。”
林夏一本正經：“你肯定聽錯了。”
三胖被林夏連騙帶哄地推出去幫忙了，林夏找了把凳子坐著，拿出手機玩，才玩幾分鐘，就聽見外面三胖的興奮的聲音——
“夏哥！快來快來，有超級無敵帥的大帥哥！騙你我長胖二十斤！”
連這毒誓都發了。
林夏原本聽到前面還不信，聽到最後一句，鞋都沒穿穩，整個人直接竄了出去。
3.
三胖這次沒騙林夏，果然有大帥哥讓她飽眼福。
商瞿琛正在指揮搬運工人幫忙把家具搬上去，他在那兒說了半天，就發現一個小姑娘一個勁兒盯著自己看。
商瞿琛看了眼林夏背後的小賣部，以為她是打暑假工的學生，走過來，沈默過後說：“你好，我買三瓶水，冰的，有嗎？”
林夏慢了半拍反應過來，還有點不好意思：“啊？我不是想讓你買東西。”
越焰走過來，擋在了林夏面前：“我是老板，有事找我。”林夏往前躥了躥，這個該死的越焰，想一腳踢開他，擋著她看帥哥了，
商瞿琛笑了下：“三瓶冰水。”
越焰：“可以，店內掃碼支付。”
商瞿琛走進小賣部，越焰跟上去，很快，商瞿琛拿著礦泉水走出來，走過去把水遞給在搬運的工人。
林夏興致勃勃地撞了下三胖肩膀：“胖胖，大帥哥，人帥心善耶。”
三胖抖了下肩膀：“夏哥你別用這麽惡心的語氣跟我說話，我反胃，還害怕。”
“胖胖你也太脆弱了吧”。林夏撇撇嘴，還是一個勁兒地盯著商瞿琛看，有帥哥看都覺得夏天沒那麽悶熱了呢。
此等風景怎麽能自己一個人獨自欣賞呢。
林夏摸出手機，找到一個備註著“1號小富婆”的螃蟹的頭像，賊兮兮地給她發消息：寶，你猜我見著什麽好東西了。
盛放正在家裏上鋼琴課，手指都快彈廢了，趁著鋼琴老師去洗手間的空隙，她偷摸著玩了下手機，就看到她的姐妹“富婆的小跟班”發來的這條信息。
1號小富婆：越焰的八塊腹肌？
富婆的小跟班：不是不是，是個超級無敵隔著衣服應該會有腹肌的大帥哥耶，等著，小的拍給您看哈~
說著，林夏就退出聊天頁面，幾下快捷鍵滑動到拍照，打算偷拍下帥哥的盛世美顏。
她還沒找到絕佳的拍攝角度，林夏忽然感覺丸子頭被人捏住了，她氣急敗壞地轉過頭，見到是越焰，忍無可忍：“你捏我幹什麽？”
越焰留意到她的視線：“別看了，成熟男人對你這種小青棗沒興趣的。”
“看看還不行？”林夏嘴上挺不服氣，手上退出了拍攝功能，“小青棗也會長成美艷桃花的。”
越焰笑得很欠揍：“嗯，等你長成美艷桃花，成熟男人也變成老男人了。”
林夏嗷地一聲，狂躁了：“狗焰，你非得破壞一個少女美妙的幻想嗎？”
越焰悶著聲笑：“你可以當作聽不見。”
林夏對著他那張臉看了一會兒，看著他問：“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比你帥？”
越焰直接問三胖：“胖，告訴夏哥一中的校草是誰。”
三胖聞言，話不過腦子地：“啊？我三中的怎麽知道你們一中——”
越焰打了個響指，手卷起放在耳邊，打斷他：“大聲點，峽谷帶你飛的風太大我沒聽清。”
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啊，三胖王者都上不去，每次他放出豪言壯語要帶妹時，都是要拉上越焰這個大神壓場子的。
三胖話鋒一轉，差點咬到舌頭：“焰哥，久聞你是一中的風雲校草了，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。”
越焰放下手，對林夏說：“夏哥，聽見了？”
林夏白了他一眼：“我聾子，聽不見。”
“我聽了挺心疼的。”越焰說，“年紀輕輕的，怎麽就聾了，盡量保護好眼睛吧，不然我這麽一個帥哥天天在你眼前晃，你都看不見了，多慘。”
林夏忍不住，說了一句：“你再裝杯，我要把你毒啞。”
裝/逼這個詞不文雅，林夏在家裏說過幾次，被媽媽罵了，但是她又覺得有時候不用這個詞，表達她情緒的時候不夠到位。
於是，林夏說的裝杯，等同於，裝/逼。
“嘖，聾就聾，心還挺毒。”越焰惋惜道。
林夏眼珠子轉了轉，朝天上翻了翻，很沒所謂地吐出兩個字：“……我呸。”
眼見商瞿琛跟著搬運工人們朝小賣部後面走，林夏也緊跟著小跑幾步，裝作散步去查看帥哥是住哪棟樓。
銅鑼小區是安置小區，分為ABCD四個區域，每棟樓只有五層，所以林夏很容易能夠猜到帥哥住哪一家。
只見帥哥進了C19棟二單元，沒多久二樓的陽臺外，有工人在搬運洗衣機。
林夏心裏有了底：哦，帥哥住她對面的二樓。
打探到了想要的信息，林夏立刻幾步一跨，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。爸媽都是國企部門的員工，當年在單位認識結婚的，這會兒他們在上班沒回家。
林夏在廚房裏揭蓋翻碗，沒出意外地在冰箱裏找到了一小盆冷藏的綠豆粥，是早上媽媽煮給他們消暑吃的。
林夏端起那小盆綠豆粥就朝C19棟二單元二樓跑，風風火火地路過小賣部，還聽到林延氣急敗壞的聲音：“林小夏你不要對我的綠豆粥動手動腳，哪裏偷的還哪裏去！”
林夏閉眼不見充耳不聞，喘著氣笑嘻嘻地敲了敲商瞿琛家的門，壓著嗓子彎起唇角對他笑道：“哥哥，我是住你對面樓的鄰居林夏，你是第一天搬來這兒住吧，我媽常說鄰裏之間要互相幫助。”說著，她把還冒著冷氣一看就很解暑的粥盆放到他手上，“呶，請你和搬運的叔叔們吃的，辛苦你們了，以後大家要多多關照哦。”
然後，趕在商瞿琛不知是要感謝還是拒絕之前，林夏早就一溜煙兒地跑了，樓道只回響著她清脆又活潑的一句：“明天我來找你拿盆！”
小三輪車上的貨早已搬運完畢，小賣部前面的休息椅上，越焰正和林延在暢快地喝著冰飲料。
三胖呼嚕著嘴在吃烤腸，見林夏眉開眼笑地回來了，喲了一句：“夏哥，這是諂媚回來了啊？戰果如何？”
“好著呢。”
林夏說著很自來熟地去擺放在小賣部門口的冰櫃裏拿飲料，手還沒伸過去，越焰腳一擡攔住了她，彎腰過去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冰櫃的鑰匙，利落地一抽，把門鎖了。
“狗焰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林夏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，炸毛了，“我剛還幫你一起去進貨了，你不能卸磨殺……不是，過個河就拆橋吧。”
越焰仰頭喝了一口汽水，喉結滑動從線條優美的脖頸處起伏著，喝完水才分給她一絲意味不明的目光。
越焰食指上甩動著冰櫃的鑰匙，勾起唇漫不經心地笑：“想喝我的汽水？”他下巴朝後面的C19棟二單元方向點了點，“拿不銹鋼盆來換。對了，要剛才那個裝過綠豆粥的。”
林夏一時氣結，心中暗罵：什麽小氣吧啦的狗東西。
不喝就不喝，她很有骨氣，她不渴。
林夏摸出手機，找到盛放的頭像，開始給小姐妹報備自己的戰果：寶，我本來想偷拍帥哥一張照片給你過過目的，但是被狗焰攪和了沒拍成。
——你放心啦，本大王一定會找到機會的。
——好消息就是我剛給帥哥送了綠豆粥耶，明天我拿送粥的盆，這樣我們的交集又變多了，可能還能拿到微信，哈哈。我真是個天才對不對呀[狗頭]。
1號小富婆：不愧是你。
林夏這邊正和姐妹發著微信，三胖那兒的手機響起了。
他接通電話喊了句“媽”，聽完對面絮叨的話，馬上應承道：“嗯，看著呢，你和我爸找工作的事，我在網上給你們掛出去了，幫你們看著呢……什麽？哎，不是你也知道我爸那情況，誰會要一個坐輪椅的老頭啊。那店我姐姐夫他們要盤下，你就給他們嘛，我有意見？我沒意見啊，我能有什麽意見……”
林延等三胖掛完電話，關心了一嘴：“阿胖，你家那鹵粉店真不開了？”
“還不是我姐我姐夫鬧的。”三胖想起這件事，瞬間覺得手裏的烤腸都不香了，“我爸媽那情況你們也知道，我爸癱了這麽多年一直坐輪椅，我媽本來就是忙活著那個鹵粉店，她現在腿腳不好也受不了那個累，我姐姐姐夫就想把店盤下來自己開。”
林夏聽著也關心地坐了過來，眼睫眨了眨：“那這是好事啊，姐姐姐夫開店，阿姨就可以多休息休息了。”
“真這樣就好辦了。”三胖苦惱道，“我姐夫去年做生意不是虧了一大筆錢嘛，現在還欠著賬，說是盤店哪裏來的錢啊，估計就是想白給又不好說出口。”
這樣的確是難辦。
“我爸的意思是，店就先給姐姐姐夫開，我媽就休息一段時間。”三胖說到這兒都有點頭疼，“也不知道我爸怎麽想的，在家養老了這麽多年，突然跟我說要出去找事做，你看他……他那情況誰敢要啊，我媽一賭氣說我爸去她也去，兩口子叫我在網上幫忙找工作呢，愁死我了。”
越焰卻是一下聽明白了其中的緣由：“叔叔是想幫女兒女婿減輕點負擔吧，雖說是腿腳不便，做點輕松的事還是能掙點的。”
“但是誰會要一個坐輪椅的老頭啊，我真是……”三胖說著狠狠咬了一口烤腸，心裏很憋屈。
三胖正低著頭，一張紙輕飄飄地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“什麽玩意兒，別鬧我了，越少。”三胖頭也不擡地嘟囔著，“煩得很。”
越焰聲音低緩，一字一句地念道：“工作內容：接待顧客並滿足顧客需求，熟悉店內產品，負責每月貨品盤點、陳列、賬目核對及統計工作……”在三胖緩緩擡起頭時，越焰還在繼續，“負責門店衛生及清潔工作。任職要求：十八歲至五十五歲，耐心，細心，有責任心……
三胖聽到這兒，腦子總算是轉過彎來了：“越少，你要招我爸管小賣部？”
越焰把最後的“熟人優先”念完，只重覆了一句：“工資三千，不包吃住，能接受嗎？”末了，他補充一句，“進貨送貨，賬目統計那些需要跑的我來，叔叔只需要收銀順便照看下店，年底分紅視小賣部的年營收入額而定。”
“這條件對我爸而言是很好的了。”三胖猶豫了一下，“只是我媽那，恐怕不行，而且鹵粉店她暫時丟不開手，估計還會幫忙一段時間。”
越焰說著悶聲笑了一句：“想什麽呢，我這店的水平也只請得起一個了，陳阿姨來我這小店是大材小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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